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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宫中艳鬼

 

“宫中有妖怪,就在景龙观里。”

李繁做出扭曲的鬼脸,忽然猛地扑向自己的小妹妹。

李宣尖叫一声,笑着往端妃怀里藏。

“你要是再闹,不肯好好吃药,我就把你抱到景龙观里给妖怪吃了。”李繁压低声音,阴森森的恐吓着。说完抬起头来,与端妃一对视,就知道成了。

宫女再端上来风寒药,小姑娘都不用伺候,自己端起碗就咕咚咕咚喝完了。

屋里地龙烧的热,她睡着了十分可爱,脸蛋和鼻尖都红扑扑的。

李繁没忍住掐了一下,当即就被端妃打了手:“小混账,掐醒了你来哄?”

哎呀呀,这个苦差事就免掉吧。李宣早产体弱,隔三差五便要发热哭闹,连生身母亲都哄不好,偏偏只要他这个大哥陪。

“咳!咳!端妃娘娘,我看天色已晚,儿臣就先告退了。”他一边说一边往外溜。

果真即将入夜,圣人不喜奢靡,每宫便都早早熄灯。连巡视的太监侍卫手中提着的宫灯,烛火都如同幼芽一般脆弱易灭。

于是整个皇宫,便都呈现出一种灰暗的色调来,除了大明宫,和,景龙观。

大明宫是天子之堂,日夜灯火通明,橘黄的光映照在朱红的宫墙上,像是燃烧的,永不落下的太阳。

他不敢久视,唯恐灼伤双眼。

景龙观是一个禁地,没有重兵把守,也没有篱笆隔绝,但所有人都知道,那是圣人的心疾。好像满塘浮萍下的似水,寂静沉沌,了无生气。相较于风格统一的宫中诸殿,唯有这碧绿的道观,显得怪诞且妖异。

不知不觉中,李繁又走到了那附近来。

道观年久失修,近处看那绿倒是不那么艳了,斑斑驳驳的,有种游人误入林中深处,瞧见前朝古刹的微妙之觉。

夜雾虚无缥缈的游荡着,皇子追着歌声,就像顽童追逐春蝶。

“天覆吾,地载吾,天地生无有意无?”

他跑着,衣袖生风,无视下跪行礼的奴婢们。

“不然绝粒升天衢,不然鸣珂游帝都。”

皇宫以方正对称为美,宫门剧中,道观形似葫芦,圆润无间。

“焉能不贵复不去,空作昂藏一丈夫。”

越是找不到入口,他越是心焦如焚。

“一丈夫兮一丈夫,千生气志是良图。”

李繁心中升起一种大胆的想象。

“请君看取百年事,业就扁舟泛五湖。”

他爬上院墙,看到一个绿色的影子,端坐在雾气缭绕的水池中,披头散发,苍白赤裸。

宫中当真有鬼!他惊恐的跨坐在院墙之上,骑虎难下。

那鬼显然也瞧见他了,随意的披上一件道袍,走到墙下,歪着头好奇的看着李繁。

两人僵持着,谁都没有喊来守卫。

最终,那鬼开口问道:“要我抱你下来吗?太子殿下。”

声音清脆明净,吐字如珠落玉盘。

李繁的恐惧忽的消散,他尤擅骑射,这个高度更是毫无难度。

他跳下来便立马转过身去:“我只是个小侍卫。”

鬼觉得好笑,绕到他身前:“穿龙纹的侍卫?”

这鬼好不知廉耻,袒胸露乳,李繁叫吓的赶紧闭上眼睛:“我真的不是太子,你快将衣裳先穿好。”

不知那句话激怒了这鬼,他忽的发作:“你为什么不是太子?那现在的太子是谁?他骗我。他骗我!”说着竟要朝山石上撞去,李繁赶忙将人抱回来。

他虽然才十六岁,却生的十分高大,轻轻松松便能将这鬼拢在怀中:“你要做什么?父皇身体康健,暂时没有立储的打算。你作何要发这样大的气性?”

鬼又笑了,他好轻,像鹤类一样盈而中空,又带着一种潮湿氤氲的香气,新葱一般的指节点在他眉心:“你有和我一样的痣。”

观里没升烛火,离得近了才看清,果真是两颗一样的痣。

更要命的是,他太瘦,折起身体才叫你看到小腹的隆起,可不是怀胎模样。

整个宫里,有能耐叫人怀胎的,只有一人。

李繁汗如雨下,他哪知道圣人原是在观中藏了一美人:“多有冒犯,不知是哪宫美人,繁儿举止不端,还请责罚。”

鬼淌回水里,似乏似倦:“我不是什么美人,你可以叫我李必。”

李繁更慌张了,同是李姓,他这一代没有更大的孩子,莫不是和离回宫的某位王叔?

还没待他将疑问询出口,李必便很不屑的抢白道:“莫不是你们唐李才配姓李,吾李乃是前朝隋李,六世高门,你高祖还在晋阳给人当看门狗的时候,我李便已是陇右,走到他身边,紧紧握着他的手,触着他的心。

晚间淑妃又来凤栖阁。

李必刚更衣沐浴,浑身洁净高贵,绸缎一样的黑发倾泻在玉颈上,淑妃发现自己根本看不出他的年纪,相传得道之人直到鹤发鸡皮也依然能以童颜示人。

而她则浑身狼狈不堪,白日里出的汉已经干透了,散乱的发丝也粘腻成缕,胭脂水粉糊弄一片,显露出真实的皮肤质感和细小纹路。

两人都静默着,等待对方先开口。

最终还是淑妃落了下风,因为她没有时间了:“娘娘宅心仁厚,我从郭爷爷处听闻,您为兄长多次斡旋。”

李必垂下眼来:“不必谢我,他不应当落得如此,陛下深思熟虑后或许还有别的解法。”

淑妃惨笑一声,在寂静的夜里如同鹰鸮一般瘆人:“陛下不必烦扰了,哥哥已在狱中自尽。”

闻言李必不动声色的攥紧了扶手,缓了半晌才开口:“还请节哀。”

淑妃跪下来给他磕了三个响头:“娘娘,我已知豫儿是您的亲生孩儿,也知您心中瞩意的是成王殿下。我已是成人,久居深宫,尚且觉得冰冷刺骨,何况稚子?平白占您母子情分六年,已经是偷来的,现今还君珍宝,望您爱怀。”

一个母亲,在向孩子的亲生娘,托孤。

他们一同走出殿门,李豫正由乳娘抱在怀里,瞧见淑妃来了,便伸出手来要抱,他也认得李必,但只看了两眼,还是要朝自己母妃撒娇。

可平日里温柔的母妃却连一眼都没有看他,就这样失魂落魄的走了。不管李豫在身后怎样撕心裂肺的喊他,最终都没有回头。

李必看孩子哭成这样,心急如焚,竟自己上手去抱,六岁已经是个大孩子了。他明白自己是被母妃送给了这个人,便更是怨恨抗拒,拳打脚踢。李必全都生生受了下去,还是把他抱在怀里。

而后不到十月,淑妃娘娘便病故了,李豫名正言顺的交由明妃抚养。

太医诊脉过后,小心的瞧了瞧上面二位的眼色,李屿本是满心期待,太医满头大汗,正在寻摸说辞,看他这副样子,心下了然,又是没怀上。

多年幽禁或多或少还是损害了李必的身体,包括之前的死产,身体亏空虚耗,加之年岁增长,想要再获喜脉也不是易事。

可是他们现在迫切的需要另外一个孩子,无子立后,不合大统。明妃娘娘面上不露声色,只是继续讨好李豫,这小魔头不复往日乖巧,偏要事事与李必作对。

世上并没有不漏风的墙,红丸埋脐在后宫是大忌,李必被捉个正着,李屿当即大怒,将瓷瓶摔个粉碎:“你是想死么!”

李必额角青筋狂跳,疯劲儿上涌,可是他现在有了软肋,只能咬牙压下,扮作泫然欲泣:“你要我怎么做?再生一个孩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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