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六章 云
上计算机操作系统课的时候，台上的老师在讲io设备9008端口，台下的如澜歪着头看向窗外的白云。这几天的天气都很好，晴朗多云，夏天的尾巴也不是那么燥热。蓝色天空里几朵白云懒洋洋地随风飘着，一派悠闲。
如澜这头在看云，他隔壁的益华大人手放在桌下快速移动，眼睛紧紧盯着裤裆中间的那块彩色屏幕，嘴巴里低声说着：“我上课呢，你们配合点！草泥马哪个要飞机场的！”“别捡那个包有人钓鱼！房子里有人！”“打啊看到人了都不开枪我有什么好说的！”
益华大人沉迷吃鸡，一时半会儿忘了当下还在上课，一开始压抑的话语慢慢大声起来，周围几个同学都看向头低得离谱的益华大人，窃窃私语起来。终于老师忍无可忍，点名叫益华起来回答问题。
“玛德这老阴比是真的恶心！”屏幕前一阵枪火闪过，变为黑白的死亡状态，益华大人气得大骂一句，骂完后发现周围人都暗惊地盯着他。老师不知何时从讲台走到他的面前，微笑道：“同学，吃鸡好玩吗？”
下课后被老师留堂教育一通的益华大人满面无语，走在如澜旁边，“如澜，老师叫我回答问题的时候你咋不提醒我下！”
“啊，我当时走神了，也没听到他叫你。”如澜淡淡地解释一句，昂首看向头顶飘过的白云。
“我看你跟失恋了一样！”益华大人的八卦雷达竖了起来，敏锐地嗅探到另有隐情，表情诡异起来，“你什么情况？上周回来就开始这副死样子，一个星期了还这样子，别告诉我你被哪位美女甩了！”
“你瞎说什么呢！要是认识美女能不跟你们说？我认识个锤子美女！你也不想想我们计院男女比啥样子，我认识的女的你肯定也认识好吧！”被益华大人莫名其妙扣了个失恋帽子，如澜这才有点恢复本性，开始猛烈炮轰回嘴。
“这样啊，那要不和我一起吃鸡吧！还有机会能带妹呢！我们那个小群里……”益华大人看他表情如常，立刻给他安利起吃鸡，恨不得让他原地下一个进入刺激战场，开展特种兵的另一人生。如澜无语！
回去的时候，如澜感觉手机震动了下，拿出来一看是老八的转账消息。老八转的钱和之前说的多了五百块，如澜正在疑惑，那头老八消息又来了：【拳击手片大卖，风隐说你拍的封面宣传效果很好，让我给你加点钱。】
如澜想了想，把钱退给了老八：【谢谢，不过我想最后这场我中途扰乱了拍摄秩序，拿这钱烫手。如果可以，你给风隐好了，他很辛苦。】
老八沉默片刻，才回复道【小子，是不是埋怨当时我没叫停？】
如澜看着屏幕上的对话，脑海中闪过当时片刻——风隐倒在擂台上的血泊中央，眼神灰暗的模样。他感觉到一缕说不出来的心痛，明明已经过去有一阵子，为什么每每想起那人，为之难过的心情缠绕不去？
【风隐跟我说过，他是那种会为了演艺事业奉献自我的人。以前走错过路，现在，死在舞台上，是他最好的归宿。这是他的选择，外人无法干涉。】
【这钱你还是收下吧，这是风隐医院地址，你要是想给他，你就当面跟他说。】老八再次发起转账，并发过来一个地址，附上病房床号。
【好的，老八，谢谢你。另外，我认为我无法继续这份兼职了。】如澜这次收下了，乘着这次交流的机会，他也将之前在心里多次的想法告知老八。老八说了句没事，以后有机会再共事。
如澜把下午的课翘了，去往风隐所在的医院。坐地铁过去的路上，他把自己的心情梳理了下，最终盖棺定论，是对风隐的同情，其他的还有什么他不敢想也不会去想。本来两个人就是两个世界，除了这场临时雇佣的拍摄外，不会有再多的交集。
走到风隐病房前的时候，如澜看见个熟人——小艾。小艾一脸低眉顺眼小媳妇样儿地坐在门口，手旁是带饭的手提包，一个装白开水的水壶，两个水杯倒扣在上面，似乎是他在照顾病床上的风隐饮食起居。见如澜来了，小艾先是惊喜，又表现出一丝怪异，伸手要拉住如澜。
如澜微微颔首，算是打过招呼。他急着见风隐，小艾的阻拦全然无感，直接转开门把手走了进去。这是一间单人病房，风隐躺在中央的病床上，见有外人闯入，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男子把伸到他蓝白条纹病服的手收了回来，胸口的系带还没系上，袒露大半。
墨镜男简单地用被子遮住风隐的上身，从陪护椅上起身，路过如澜轻瞟了一眼，似在猜测他的来意。如澜从那个探究的眼神看出，这位就是和风隐颇不对付的大明星果新雪。至于这位排期爆满的大明星为何会有闲暇时间来“看望”风隐，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。
等果新雪走了，小艾的声音怯生生地从后面冒出来：“风隐大哥，我是不是做的很差，这两人我都拦不住……”
病床上的风隐轻咳一声，说道无碍，又提及晚饭想喝鱼汤，麻烦小艾准备下。小家伙眼睛一亮，说马上去买鱼，临走前又看了眼在病床前杵着的如澜，如澜马上说道就说点事情待会就走。风隐也点了点头，小艾这才安心离去。
病房里剩下如澜和风隐两人。如澜站着，风隐躺着，不约而同地都想说些什么，又集体住了嘴，面面相觑。还是风隐开了个头：“如澜老弟，老八跟我说了你要走了，这段时日合作蛮愉快的。另外你工资的事，我是真的不能收。当时你能出面相助，已经是我亏欠你了。”
风隐话语说的很诚恳，叫如澜呆住了片刻，才想起来应该回复些什么：“恩，你不要的话那还是我拿着。还钱什么的，也可以换种方式嘛……不一定，非得用身体吧……你年纪也很大了，这种东西拍不了多久的。你以后，要好好照顾自己。”
轮到风隐愣住，看着如澜说完话后慢慢浮现出尴尬之色的脸庞，哈哈大笑起来。他笑得真的很大声，也很豪放，像是把一辈子的笑声都在这里笑完了。最后笑累了，有点疲惫地说了句，“好的，我知道了。”
如澜无言，看着风隐。
后面如澜又去那种明星站点特地搜了风隐相关，找到一张风隐刚入行拍摄路人龙套的侧面，男人年轻的时候从如澜的角度看来是有点小帅的。病床上剃掉胡须的风隐看起来年轻了点，隐约看出过去的影子。但让他开口夸奖，他做不到。
“喂，说完说教的话，再盯着人，是不是有点不礼貌啊？”风隐好心地提醒他一句，注意礼节。如澜收回目光，低下头小声地道了个歉，默默地离开了。
风隐躺在原位，没有出声，看着如澜的背影消失，像一株沉默的大树。其实他是想让如澜多呆一会多聊几句，只是没有好的借口挽留。他们之间，也确实没什么好聊的。
数年后，如澜在a市的机场看到了一个背影很像风隐的人。只是那时候他关于风隐的印象已经消退太多，甚至男人的名字都不太记得起来，只有那张亲自拍摄的拳击手封面相片被他保存在网络云盘上，偶尔会想到遇见过这样的人。
当时如澜拿着登机牌，向着登机口走去，发觉那背影有点熟悉，还想了一会，想着要不要和那个人打个招呼？犹豫的时候，四面八方汇入机场来来往往的人群已经将那人身影吞没。发现找不到了，如澜站在原地，看向窗外不远处一架缓缓落地的飞机。
“诶！是你啊！”却是身后传来一句问好。
如澜心里一紧，已是幻想出颇多种相见的可能。他的心怦怦跳动着，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，待转过身去，发觉说话的是一名陌生的中年男子，旁边站着的人才是问好的朋友，二人机场偶遇，身为路人的自己恰好处于二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