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7过年
天放学于兰替同事班,临时叫向伟华接她。他记错放学时间,大夏天的,向晗站在校门口等他一个小时。回家经过如云的小吃摊,向晗口渴想买饮料喝,向伟华只管朝前走,她走啊走啊,小小的步子怎么也追不上前面的爸爸。
终于走到斑马线,她去拉向伟华的手,抬头发现他正在喝一杯冰镇绿豆沙。绿灯亮起,他喝完了,随手把杯子丢在路边。
快十二点了,微信里只有季绍明发来的消息。他养的水仙开花的照片,她回一个竖大拇指的表情。季绍明很快打来语音电话,她匆忙间按下接听键。
“还没睡?”
“嗯。”
他听见悠悠的汽笛声,问:“在外面?”
“嗯。”
他只听她说两个字,便捕捉到她情绪低落。
“心情不好?”
向晗否认:“没有。”
她的性格要强,话得反着听,她说没有,就一定是有。她既然不愿意说,他也不好问是什么事。
季绍明说:“你看我包饺子?明天破五,家里吃饺子。”
他想着陪她一会儿。
语音通话转成视频,向晗捂着前置摄像头,不露脸。屏幕里同样看不见季绍明的脸,手机正对案板,一摞干好的饺子皮,一盆馅。他左手拿皮,右手夹馅,两叁秒捏出一只肚圆的水饺。季绍明动作快,不一会儿包满一盖帘的饺子。
这头向晗静静地看着他,翻涌的痛苦渐渐归于平静。
饺子皮用完了,他走出画外,取一块面回来。手掌揉揉面团,攥拳头按几下,反复揉,手指骨节分明。向晗脑子闪过季绍明揉她胸的情景。他切叁个面剂子,拿擀面杖搓成长条,摆了个哭脸,举起手机给她看。
画外音严正地介绍:“这是向晗。”
半晌,他听见她的嗤笑声,方说:“好点儿了?”
向晗不回话。
“很晚了,回去吧。到家给我发个消息。”
视频立刻断了。
这人。
挂视频前都不给他看一眼。
向晗回家,于兰披着毯子等她,她说:“我明天走,出差去广州。”
“我记得,你年前说是后天走。”
“时间改了。”向晗没再和她对视,径直回房间。
大清早季绍明被刘意可的电话吵醒。她让季绍明明天准时把希希送她那儿,她和张岩带希希到北京滑雪,顺便住一周。
季绍明不能有意见,季希的姥姥,他师娘,在北京住疗养院。刘意可接季希过去主要是看老人,希希每年都陪他父母过年,也该陪陪他师娘。
他给季希收拾行李,翻箱倒柜找滑雪服,小丫头手一挥说不用找了,刘意可带她买新装备。他无奈,又去整理季希的寒假作业。小孩出去玩,哪还记得作业的事,别到时候回来恶补。季绍明看她的体育寒假作业没做,和家长合拍军体拳视频,支手机喊她到客厅拍。
拍到快结尾,门铃响个不停,这架势肯定是韩文博。视频不能要了,他开门就对韩文博翻个白眼:“天天瞎搅和。”
“我也不是来找你。我给希希送压岁钱。”
老韩从怀里变出个大红包,希希双手接过,给韩文博作揖:“祝韩叔心想事成,万事如意!”
韩文博一点儿不把自己当外人,倒在沙发上说:“你小婶等会儿带你看电影去,她侄女来了,我家没小孩一块玩。想买什么,就跟你小婶说。她升官了,该请客。”
季希闻言便回房间换衣服,季绍明收拢手机支架问:“邹颖这回是?”
“副处。我也算领导家属了。”韩文博想着美事,嘴咧着笑。
季绍明失笑说:“邹颖多低调的一个人,当初怎么看上的你?”
“互补,懂不懂?”
季绍明也坐下,他们并肩默了默,他看着韩文博的侧脸说:“升上去工作更忙。你俩是真不打算要孩子了?”
“不要了,也想明白了。两个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。这些年打针吃药,她遭那么大罪,我心里也不好受。要不是看病花销大,我俩的钱早够买新房了,谁还住这老破小。”
季绍明点点头。孩子都是缘分,幸福的婚姻从不取决于生育。他和刘意可生小孩早,一结婚就怀孕,最后照样离了。
季希在自己房间里喊:“爸,我的帆布包你放哪儿了?”
“我挂门后了,你看看。”
“奶奶送我的新围巾呢?你放的东西,我都找不到。”
他服了这孩子,肯定又是东西在眼前,她还看不见。季绍明进屋给她拿围巾,韩文博不打扰他做二十四孝老爸,大摇大摆地在家里溜达。
季绍明的房门口,新装个门上单杠。韩文博伸长胳膊,试着做几下引体向上。他知道季绍明有健身的习惯,不是为了塑形,而是增强体魄。这是从他得骨肿瘤开始的,家里有父母有孩子,他不能轻易倒下。但老韩奇怪,最近季绍明怎么越练越壮?
季希收拾利落出房间,对吊在半空的韩文博说:“我爸上个月新买的,他晚上没事就做引体向上。”
韩文博跳下来说:“希希,你知道你爸为什么锻炼得特别勤吗?”
“为什么啊?”
“因为……”
季绍明出现在季希身后,恶狠狠地瞪着他。
他忍着笑说:“你爸准备参加下届奥运会,为国争光。”
楼下响起车喇叭声,邹颖开车来接希希,她笑呵呵地出门去了。门一合上,韩文博赶紧跑,季绍明追到客厅,抄起抱枕砸他脸上。
“当着孩子的面,你净胡说!”
“我说错了吗?年二十九,我看你还在去健身房,比上班积极多了。”
他走近季绍明,不怀好意地说:“光练胳膊不够用吧?”
“主要得练腰。”他掐一把季绍明的腰,硬邦邦的。
“滚!”
韩文博才不走呢,大过年一人在家没意思,他赖季绍明家里能蹭顿饭吃。他熟门熟路地翻出季绍明珍藏的好茶,给自己沏一杯。靠在阳台晒着太阳,慢慢品茶。
季绍明一把抢过,愤恨地喝一口,说:“我过年都不舍得喝,你倒挺大方。”
“说正经的。厂里派人去广州的机床展会,我替你报名了。”
“我不去。”
机床展会说白了就是展销会。全天站在展台后,磨破嘴皮子,赔笑脸,向世界各国的客户推销机床。他刚进一机厂的时候,跑过一次展会,便再也不去了。谈判应酬他不在行,相比人情世故,季绍明觉得精密机械简单多了。
“你必须去,而且后天就走。后天是节后第一个工作日,庄涛到时很可能知道举报材料的事。纪检组保密工作周全,现在不会泄露你的名字,但难保庄涛不怀疑到你身上。你现在最需要出去避避风头,撇清干系。”
“不过是掩耳盗铃。庄涛早晚会知道是我举报他。”
“可你别忘了,庄涛是个小人。他用的手段下作,我们一定要防着他。他越晚知道是你越好。”
他沉思后应道:“好。”
楼下院内驶入一辆红旗,两人的眼光不约而同地汇聚在车上。那是兴安给庄涛配的公车,庄然挽着一个年轻男子下车,司机开后备箱搬礼品。季绍明来了兴趣,这莫非就是向晗的前男友。
韩文博解说道:“庄涛的乘龙快婿来了,厂办说庄然正在找婚礼场地。”
季绍明对老韩的八卦功力五